在我的印象里,在北京当帅哥有点没意思。怎么说呢,也不知为什么,帅哥就是不讨好。上初中时,我们班有一个帅哥,论模样,长得一点不输什么吴奇隆金城武,按理说,应该经常有机会享受不少小女孩的好处吧?答案是:否。相反,他倒是经常享受不少倒霉事。比如,在寒冷的冬天,刚一上课,他便会发现他的塑料铅笔盒不见了,当他焦急地寻找之时,忽然一股怪味儿升腾起来。我得在这里交待一句,那时我们的教室没有现代化的取暖设备,用的是火炉,那股怪味就是从火炉里传出来的。随着怪味的加剧,加之大家的哈哈大笑,他也
明白了他的铅笔盒的去处,不用说,铅笔盒自己没有腿,是不会投火自尽的。
事实上,北京还出产帅哥,而且数量不少,就我所上的一系列学校看来,帅哥的数量普遍比美女要多。但是,帅哥在北京毫无用武之地,原因是什么呢?我认为,这是出于一种北京所独有的性格,那就是讨厌装腔作势,帅哥因为长得帅,因此,无论怎么表现,都会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因此,特别不着人喜欢。就从北京出产的有名的男演员看,也没有一个长得帅的,那些长得帅的都老早被夭折掉了。
在外地,长得帅就有了玩帅的资本,但在北京,这一套统统取消,你要是一玩帅,就有被嘲笑的危险,甚至不是什么危险,简直一定会遭到讽刺打击,更倒霉的是,还会遭到羞辱。北京人专有一套话语描述帅哥的可笑,什么女里女气,什么浓眉大眼,什么小白脸,什么奶油小生,总之,要不把帅哥说得没脸见人,那就是向北京话的丰富性挑衅。
事实上,北京人对于帅另有理解,长得好不算,在北京人看来,什么叫长得好呢?无非就是像白人而已,而再帅也帅不过白人,因此,北京人便不往那个方向比,反而把那种帅说得一无是处。那么什么是帅呢?在北京人看来,帅是指一种男子气,甚至是一种哥们儿义气,这种男子气必须含有某种幽默感,一种宽容大度,一种质朴纯粹,另外,还必须有点激情,有点创意,还得善于灵活变通,总之,是一种才气。
北京人所要求的帅气主要体现在精神方面,要是纯限于肉体上,那么北京人也有个俗语来形容,叫做"土帅土帅的",这个"帅"字前面加上一个"土"字,基本上就把"帅"给抵消了,甚至走向了帅字的反面。怎么评论这件事呢?唉,只能说,北京人真挑啊!
北京的建筑
在我的印象里,二十年前的北京看起来竟像座古城,像一座梦中城市,大片大片灰色的带院子的平房,一条条窄窄的小巷穿插其间。人们的服装也与建筑相配,蓝灰色是其主要流行色,当春天黄色的风沙降临时,北京就如同映现于灰色云霭中的幻影城市。
当然,在灰瓦灰墙的四合院中间,也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公共建筑,饭馆、商店、澡堂子、电影院之类,此外还有比深宅大院要开放活泼一些的公园。不过,所有的建筑式样是
十分雷同的,最有气派的当属故宫。无论它作为一处私人建筑还是公共建筑,其式样或内容,当属建筑之最。金黄色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外墙,以及里面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都显出一种众星捧月般的尊贵。这种尊贵不是一种与众不同,而是一种从朴素、简陋中脱颖而出的繁华与奢侈。看一看建筑,你就可得出结论,何者为贵,何者为贱,何者为尊,何者为卑,虽然层次繁复,但秩序井然。
记忆里的北京与现在的北京是很难重叠起来的,大片的北京建筑低矮的灰色不见了,代之以各种拔地而起闪闪发亮的高楼。若是从单一建筑看,很难得出什么结论,而当你在运动中观察这些高楼大厦,或者由一个个高楼大厦组成的建筑群,那么你不得不感叹一个新的时代渐渐从建筑中显现出来。这些建筑七拼八凑,风格各异,有些顺眼些,更多的看起来简直不伦不类,那一座包豪斯,这一座后现代,还有一座反传统,这一个像是草草了事,那一个像是捕风着一种自由与民主的混乱精神在建筑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那么多生搬硬造及囫囵吞枣的想法被迅速搬上市面儿,在遭到那么多批评与嘲笑之后,依然如故。我认为这也是北京人的某种自信的勇气及幽默感,那就是:"我就这样,我觉得还行,我不在乎你怎么看,爱谁谁,反正就是它了!"
我喜欢北京的这种风格,那就是不阴暗,不掩饰,一切都在明面儿上,透着股率真的劲儿,并且,能够很快地把一个时代的特点,通过伸手可及的任一种形式表达出来。连城市建筑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你也许会说这种东西不足取,那种东西需要时间慢慢细磨,但是,北京人可等不及,有话就说,无事就走,自己看着行就行,自己看不过眼,随手就扔,这是多么痛快的感觉呀。话说到这里,你若是再问我,北京的建筑美吗?我说不美。你说,北京的建筑有特点吗?我说没什么特点。你说北京的建筑是不是很土?我说挺土的。你说北京的建筑能不能建得更好呢?我说能。你说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呀?我说只要是北京人觉得不满意,他们就会立刻动手的。你问我喜欢北京的建筑吗?我说我觉得还行。你说那么到底北京的建筑好不好?我说不好,但是很痛快!这答案叫你吃惊吗?
北京的天安门广场
涉及到北京的地标性建筑,理所当然,只能是指天安门广场。那是一片面积惊人的广场,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位于北京的中轴线上,面对金水桥的汉白玉栏杆,和朱红色的天安门城楼。东面是历史博物馆,西面是人民大会堂,背后是人民英难纪念碑,再往后是灰色的前门箭楼,整个广场就被这些建筑封闭起来。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都是北京最具规模及气派的建筑群,而且,叫人方砖铺地,没有绿色植物,一马平川,也不知建设者当时是怎么想的。依我看,这体现出一种单纯的思路,即把广场只做偶尔的庆典之用,而没有考虑它
还可做其他用途。
生长在北京,是很难躲过天安门广场的。平时坐车横穿长安街,往往路过它,看着在上面走动的游人。这些游人顶风冒雨,从早到晚,相貌与服装千奇百怪,有的又时尚又洋气,有的土得离谱儿。他们人数多达几千,源源不断地从各处露出来,走入或走出广场,拍照或东瞧西看,形状千姿百态,在运动中连成一片,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傍晚,微风吹拂,在广场上走过令人心情舒畅,夏日空中飘动着混着阳光余温的香味,有着中年少妇的十足风韵,令人沉醉;冬天,阴冷干燥的北风扫过广场,叫人精神为之一振,在铅灰色天空的映衬下,广场显得出奇地广阔。有时却叫人感到压抑,行人衣角飞动,步履匆匆,放眼望去,天安门上的朱红色显得那么古老而令人难以置信;谁也会记得春天在广场上空高高飞起的风筝,它们由一根根细线控制着,被放风筝的人所牵动,像希望那样纷乱而充满诱惑;更不用提那闪亮的秋天,高高的蓝天以及下面的白得不能再白的白云,傍晚,这些白云变成令人依依不舍的明媚晚霞,守护在北京西边的尽头,只有站在长安街边上才能看到,若是你看到了,再回望广场,便会觉得这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站在天安门广场上,看着它的古老与广阔,很容易叫人产生人生如梦的感觉。写这篇文章的前一天,我领着一个新结识的姑娘去看广场,在她四下乱走的时刻,我却感到伤感。我落在她背后很远,看着她的苗条身姿,不禁记起自己的青春。那时我由于看苏联言情小说,曾梦想着去广场跳舞,去和很多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一起去跳那种健康的集体舞。后来在一个国庆日的夜晚,我的梦想终于实现,我与同班同学一起在广场跳舞,还看到闪亮的礼花在头顶上飞腾,那是被严密组织起来的人山人海,可惜已不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更松散的舞蹈,没有紧张的老师与铁一般的纪律,而是一种田园牧歌般的朴素的情怀。在广场上,在傍晚,一个个孤芳自赏的却又诚实好奇的少年相互结识,建立友谊,随着音乐,跳着回旋舞,汲取只属于青春的快乐。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差点被遗忘的幻想,我相信,它永远是幻想,甚至很少能被人幻想到。在广场上,我想到自己压抑苦闷的少年期,想到渐渐被冷漠占据的愚蠢中年,并对自己无奈的老年遥遥相望,感到人生真像是一个好笑的错觉。是的,这是我对这广场的真实印象,让别人用诗她把摄像头往下移,把自己的B对准了摄像头,偷过镂空的内裤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她阴户的形状,小一个小馒头一样,阴唇很厚。我打字跟她说:你的阴唇好肥啊。她给我回了个吐舌头的标志。这样我们认识了,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去她所在的聊天室,就是为了看她。晚上回家就在同城援交网she169.com复制粘贴你懂提供私聊,上门等服务。的看他的表演,慢慢的我们的话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上班就在qq上聊天;回家体验另类做爱,要的就是那种感觉,喜欢那里的气氛情画意去吹嘘这个广场吧,我只感到站在这里,我一再受挫的热情在熄灭,只能悄悄地在夜晚的床上偶尔死灰复燃。我想我再如何地粉饰,如何地辩解,也不能把我的生活说成是自然的、正当的,正如我很难同意别人的生活自然正当一样。
北京的树
历史上,北京是仅有的几个经过规划过的城市之一。横平竖直,有板有眼,城市各部分功能明确。不像武汉之类的城市,你觉得它完全是在一个杂乱无章的小村子上乱搭乱建而成的,只是规模大了一些而已。尽管历代北京的人们曾用心规划自己的居住地,却仍有一些不尽人意之处,树就是其中之一。
北京的树种类倒是不少,皇家园林里甚至还有一些废了牛劲才能种活的奇花异草。但遍
布街头巷尾的树却只有两种,一种叫柳树,还有一种叫杨树。我小时还见有一些槐树,闻到过飘香的槐花,那些花吃起来味道也不错,略甜,清香,通常花开之时,也就是新一代的小男孩练习爬树之日了,也许正是因此,槐树越来越少。至于杨树和柳树,人们说起来挺好听,什么杨柳杨柳的,但谁知它会给人带来多大麻烦呢?就我所知,一般杨柳在春季大显神威,先是杨树的如毛毛虫一般的花开了,接着,那些毛毛虫落到地上,堆得到处都是,扫都扫不完,据说可以入药,但哪儿用得了那么多的药呢?柳树就更绝了,这种树的枝条上会吐出一种叫柳絮的东西,飞到空中,状如小棉花团儿。柳树一般在春风吹来时吐出它心爱的小团团儿,目的我看是给想从暖融融的春风中得到好处的人劈手一记耳光。你刚刚对着春风闭上眼睛,深深吸上那么一口气,妄图闻一闻那带着泥土潮气的春天的气息,可惜,一团柳絮会随风而至,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入你的鼻腔,并轻意地堵住它,直叫你觉得享受春天也是有代价的。
众所周知,北京的春天多风,且风不是朝着一个方向吹,于是漫天的柳絮便趁机不停地在北京上空飞来飞去。看起来挺好看的,也许一个初来北京的台湾诗人会说这是春天飞雪,但是且慢,你只要在这飞雪里呆上一呆,保证会呛得你大声地说脏话。据我的经验,这种毫无道理的飞雪弄得北京这个城市简直就没法呆。在北京,持续多日的春天的风沙遮天蔽日,四处昏黄一片,弄得人人不用挨一顿打骂也能做到灰头土脸,犹如一曲雄浑的"令人受不了交响曲"。接着,人们还得忍受柳絮温柔的淫威,当然,这也会持续多日,因为柳絮落下后无法清扫,只等着小风一来,就会凌空飞起,除非下一场大雨,不然交响曲之后的"叫人吃不了兜着走四重奏"也不会消停。也就是说,每当春暖花开,北京人受罪的时刻便降临了。
事实上,杨柳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夏季,因为这两种树,不修整时,通常都能长得枝杈横生,恨不能一棵顶两棵使。夏天的人们躲避烈日或暴风雨时,杨柳方才派上用场。当然,秋天,这两种树上的落叶也叫人头痛,因为简单地讲,那叫"真是太多了太多了",多到清扫起来有说不出的麻烦。特别是杨树叶,特点是"大、薄、平",贴在地上,再加上点秋雨,简直就像是用胶粘住了一样。小小的秋风是吹不动的,非要等到干得不行了,才会鼓起,被人们扫去,就地点烧,冒出呛人的浓烟,人们对于北京脏乱差的印象,我看多半与这两种植物大有干系。
北京人喜欢种杨柳的理由,我看主要是因为懒。因为这两种树易活,不需管理,虽然不美,也不能说它们难看。杨树挺拔硬朗,尤如男性激动时的性器,柳树摇曳多姿,尤如美好的女性长发,至于说到脏点乱点嘛,那是小节,大可不必计较,气势在就行了。当然,有些人会感叹说什么样的人种什么样的树,并推及到北京人如北京树,那么对于这种偏颇观点,在下虽不敢完全苟同,但要我完全出自真心地反对,一句话,也很难。
北京的冬天
北京在冬天显得很好看,西北风把街道吹得干干净净,阳光淡淡地挂在天际,人们被包得严严的,只露一张脸,看起来差别很小。
有一年冬天,我在海口写剧本,从秋天写起,一直写到冬天,心想总算可以逃避一下严寒了。呆到十二月底,发现一年中要是没有几个月的冷日子,还真是缺少变化,有一种单调的感觉。北京四季分明,可影响人的情绪与感觉。在冬天,人们特不爱出门,更愿意呆在温
暖的家中,可是,一出门,冷风一吹,便会叫人精神为之一振,觉得出门也挺有意思的。
北京的冬夜,我很熟悉,一切照旧,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人满为患,出租车几乎是在挪动。里面穿着夏装、外面罩着一件大衣的姑娘到处都是。即使到了深夜两点,许多夜不归宿的人也还在酒精中沉醉。而东直门一条饭馆街也灯火通明,尤其是火锅店生意兴旺,我曾有在凌晨四点的寒风中,在四川饭馆外排队等位的经历。
事实上,我喜欢北京的冬天,尤其是连续几天下雪的时候,四处黑白分明,再呆头呆脑的人,只要在外面晃上半小时,就有机会看到撞车,看到打不着车的人站在路边令人遗憾地挥舞着失望的手臂,还能看到青年男女嘴里冒着一小团儿白色的热气相互亲吻。树上挂着白雪,把枝条勾勒得很帅。在这个季节里,人与人之间,在肉体上的差别被服装遮住了,而生存环境被突出了,使人的注意力发出了一些小小的转移,这种转移是那么微妙,却能改变人的心境,真是有意思。
要真的谈论北京的冬天挺不容易的,因北京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我认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北京,春节是在冬天过的,在经历了三个月的寒冷之后,人们在白天,四处挂上红灯笼,在夜晚,点亮它,显得喜气洋洋,更烘托了节日的气氛,叫人走在街上,心里有莫名其妙的高兴,人们在冷风中进入暖融融的房间,聚在一起,感到说不出的温暖与亲切。
记得有一次,在过圣诞节的时候,一帮朋友在一个个饭馆与酒吧中参加聚会,最后都舍不得分开,于是有人提议,去位于王府井的教堂看一看。于是在寒风中,我们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出发,来到教堂门口,刚一到,就有人宣布不想进去,只想在外面看一看,我的一个朋友,大概刚才是啤酒喝多了,趁此机会冲出出租车,在教堂外面小便。大概有点文化,对教堂存着某种心情,竟背对教堂小便,你要知道,他冲向的正是北京最繁华的街道--王府井大街--街上,灯火辉煌,而汽车和行人正川流不息。
北京的艺术生活
想要过一过艺术生活吗?那理所当然,全中国只有一个地方--北京。
我这里说的艺术生活,不是渗透在生活中的那种精致的趣味,而是一种与现存生活秩序相对立的生活--它不太尊重被传统社会所规定的生活,是有点反叛、有点无奈、有点希望、还有点热闹的生活。事实上,那是一种迷茫的,并且可被表达出来的生活,对于社会上大多数人来讲,它是一种用处不大的生活。
在北京,夜生活要比白天的生活丰富一些。七点半,电影院当然不必说,各大剧院的演出开始了,古典或现代的音乐会、话剧、舞剧、歌剧、地方戏曲,然后是各种小剧场,这是正规演出。非正规的演出要更晚一些,每场演出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观众,人们看完演出,一般都不直接回家,而是三三五五来到酒吧或茶馆,把看到的东西说一说。年轻人骂两句,中年人会从这场演出回忆另一场演出,若是真有兴趣谈论一下这些演出,还真不是很容易,不信,你可以试一试,很多演出是很专业的,看懂那些演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相信,如果把北京的全部演出搬到香港或上海,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会有那么多的观众,理所当然,观看这些演出的观众是日积月累的结果,那是传统啊。这种传统的背后,站着大量的从事艺术工作的专业人员,而这些专业人员的生活,便构成了北京的艺术生活。
北京的演出
到北京来,即使是一个人,晚上也不容易寂寞。如果你不愿意看电视或电影,觉得那些画面太虚幻,那么北京还有另一种演出,即面对面的演出,其水准虽然无法与美国的百老汇相比,但种类齐全,且遍布各处。你只要买上一张报纸,或是上网查一查,便能知晓当天晚上有何地方可去。
北京有三百支电子摇滚乐队,什么各种重金属、R&B、迷幻摇滚、崩克,数也数不过
来,其中一半以上具有很好的演出水准。如果你是个即兴乱转的散客,那么可以直接坐车去三里屯酒吧一条街,那里有一半以上的酒吧拥有自己的乐队,你可随便推开一扇门,买上杯啤酒,坐下来,听一听这些喧闹而原始的"地下音乐"。因为中国的电视台禁止播放这类形式的音乐,所以,它们只能在乱哄哄的娱乐场所得以生存。奇怪的是,凡是你能想到的现代音乐形式,基本上北京都有至少一支乐队的克隆版,不同的只是歌词使用中文演唱。当然,还有一些形式更加大杂烩的音乐,那也是北京的风格,即把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拼贴镶嵌起来,形成一种谁也弄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风格,这时候,你用不着奇怪,听就是了,如果不满意,站起来,走出去,然后去推开另一扇门。
如果你本人更富艺术气息,那么北京还有一种叫做小剧场话剧的东西,当然像著名的人艺、实验话剧团的大型话剧每晚也有演出,且剧目并不单调。但生命力强、现场感好的还属小剧场,即实验话剧。事实上,小型话剧的演员都十分专业,虽说这些都是北京的拿国家薪水的专业艺术团体,而剧目却是五花八门,有的改编自畅销小说,有的改编自欧洲或美国剧作家的著名剧目,也有本土剧作家自创的剧目。演出场所一般可容纳一二百人,像人艺小剧场,舞美设备稍嫌简陋,但气氛较为随便及热烈,弄不好还能在那里认识一些热爱戏剧的发烧友。
最后,北京还有一些极专业的享受国家补贴的传统戏曲剧目,这些剧目像是一些过去时代的活化石,有京剧、昆曲,还有评弹、评书之类,前者有专门的剧场,比如长安大戏院,后者在一些著名茶馆演出,艺人来自专业学校或是戏曲世家,味道十分纯正。
说到那些遍及世界各地的准色情演出,在北京的各种大型夜总会里也有,运气好的话,像钢管艳舞之类的也能看到,不过达不到豪华的地步,水平一般而已。
专业演出一般在晚上七点半开始,十点钟左右结束,至于一般的小演出,那可就不受时间的限制了。
北京的书店
以前总抱怨,认为北京的书店不够多,并且,里面没什么好书可买,常常逛书店逛了半天也找不到一本叫自己想立刻买下一气读完的书。经常是出书店门才想,总得买几本吧,要不然岂不是白转了一圈儿,于是又翻回头去买上一摞等自己老了以后也许会看的书,那结果我估计是等老了大约也不会去看的。
不过,去了外地才知道,北京的书店还算是好的,外地书店里那简直不叫书店,里面除
了一些工具书、英语书、学生教材以外,就没什么可挑的了。这才想起北京是文化中心,书店再没意思,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北京的著名书店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现在的西单图书城大概是最全的了,不过那个书店太大了,逛起来颇为吃力,楼上楼下地走起来极不方便。去之前往往得吃顿饱饭,深吸一口气,最好是在背包里带一瓶水,然后再冲进去逛到头昏脑涨为止。
最时髦的书店大概得算王府井外文书店,里面的英文读物最多最新。对于中国人来讲,用英文写成的东西往往里面会包含着一些新信息,而且,以前经常有一些了不起的影印书。二十世纪90年代西洋古典音乐开始流行的时候,就有一本《外国音乐词典》被影印出来,发行量很少,很少人买到,但它所包含的信息最全,几乎所有的有名的音乐家或唱片里面都有介绍,无论淘到多偏的盗版CD,通过查这本字典,都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不过像这样的字典很快就成为发烧小圈子的读物,我曾买过一本,被别人借走不还,从此再也买不到。
顺便提一句,我认为,引领北京时髦的还真不是什么《时尚》之类的杂志,而是一些发烧小团伙。这些小团伙因为想保持自己的优越地位,因此,专门精通于某一方面的信息,收集资料十分用心及专业。这类小团伙遍及文化生活的各个领域,是所有北京流行观念的始作俑者,当他们不时髦的时候,就是一些偏门发烧友,有一天,他们喜欢的东西突然时髦起来,他们就成为专家。
叫我最有感情的书店是东单的三联书店,我习惯每个星期去一趟,那个书店有个比较公平的排行榜,书业的流行趋势往往就从排行榜中产生,很多做图书生意的外地书商来京都会去逛一逛,把排行榜中的书带到外地去。
三联书店有三层,地下一层偏重文化性图书,类别也很专业,文史哲理工样样有,一层是最新出版的读物,三层是美术摄影艺术设计之类的图书,后来添加了音乐及电影。三联书店以出售中外重要的学术书闻名,它的顾客名单大概就是北京知识分子的名单,一般来讲,在三联买不到的学术书,便可算做偏门学术书了,这样的书或者没有被翻译过来,或者得去图书馆查找。
北京的自行车
在一九七六年左右,我父亲买了他的一生中第一辆自行车,那时,自行车是凭票供应,工作单位经过排队,先发一张自行车票,然后一家人存钱,约一年后,才能买得下来,那时的北京,是个自行车的海洋。
当时的名牌自行车有三个品牌:"永久"牌的特点是坚固耐用,承重能力强,价钱最低;"飞鸽"牌中规中矩,价钱居中;"凤凰"牌最贵,但骑起来很轻。三个牌子中,每种一般只有
两个型号,"二八"型与"二六"型,前者是男式自行车,后者是女式自行车,且所有自行车间的差价也就在几十块钱左右,父亲买的便是"二八"式的飞鸽牌自行车。
有了一辆自行车,就能带着家人出去玩,我和我妹妹就坐过我爸的新车,一前一后,从城市的马路上,一直骑到郊区的土路上,我估计我妈也趁我们兄妹两人不备,单独坐过我爸骑的新车出去浪漫过,他们俩人直到现在感情还很好。
一九七六年的北京是个单调的北京,人们的服装颜色一般只有深蓝、黑色、绿色与白色,面料也就那么几种,连小孩子都能说出来,式样就更别提了。若是有外国人来,他一定会奇怪,以为全国为每个公民订做了一身制服,且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如果那个外国人得出结论说,这是一个统一着装的国家,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奇。
汽车的种类也很少,总之,无论什么东西,都只有有限的那么几种式样,所以,对于每一种式样,大家都惊人地熟悉。就拿自行车来说吧,我从八岁就会修理了,无论是补轮胎还是给轴承上油,或是调整辐条,样样都会。修车工具简单得离谱儿,一把扳手,一把改锥,一切就全搞定,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特别的工具,人们也发明出一个个巧妙的办法应付过去。比如:需要内六角时,人们便用一块破布垫着,用改锥顶着,再用一块砖头或是锤子慢慢砸,这样,内六角也会随之慢慢转动,松开或是拧紧。
记得当时人们相互发泄不满的主要方式,就是拔别人家自行车的气门芯儿,相当于把汽车轮胎的气儿给放了,但一辆自行车只需几秒钟便可把气儿放光,这一点,比放汽车的优越。轮胎没了气,这自行车就没法骑了,得推着,当时街边到处是打气的,打一次两分钱,你要是得罪人,就得成天去打气,有时,家长间相互交恶,就派小孩子去放别人家自行车的气。
因为全国人民都骑自行车,所以骑得相当好,街上双手离着把飞车的帅哥多得是,每天都能遇到。但说到骑着自行车上楼梯什么的,就没有人那么干了,因为毁车,当时的人们珍惜自行车的程度,比现在爱护汽车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到周日,院子里成排的男人带着小孩,在保养他们又实用又心爱的私人财产--自行车。
北京的中心
所谓中心,就是人们围绕其生活的那个地点。
在生活中,人们很容易强调其某些部分的重要性而忽略其余,而且,这种强调,往往随着年龄及人生经验的改变而改变。娇美的花朵必将枯萎,漂亮而合体的衣服总会过时,新鲜而深刻的爱情也会因缺乏持续的刺激而变得平平淡淡。通过努力及运气,人们战胜了贫穷,然而那匮乏的生活方式,有时竟也能成为人们愉快而温馨的回忆,曾经认为永恒而顽强的信
念,也会被一点点的怀疑而在一刹间倾颓。
我相信,有多少个北京人,北京便有多少个中心。
以我为例。
少年时期,北京看起来还像个古代市镇,十分落后,很多条马路竟还是土路,那时候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一平方公里,中心在家里。每天,从家里取得食物与父母的叮嘱,从这里出发,去学校上学,或去同学家玩,我们家住在右安门附近,那是北京的西南角,在我眼里,世界就是那么一丁点儿大。出了家门,向北走上三百米,便能看到绿色的护城河水,上面漂浮着油污,我记得竟有人从这水里钓鱼,我妈直接告诉我:"不卫生,吃了会死。"而向南走,则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青年时期,我的活动范围慢慢地扩大了,方式是逛商场、郊游以及一些看电影之类的娱乐活动。记得到了快二十岁,才对北京的方位大概有了个轮廓,知道了二环路以内是市区,而市区里二十层的高楼少得可怜,盖起一个饭店就是一件大事。老师曾带我们参观北京的所谓建国十大建筑,大会堂之类,记得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建筑师,他看过些外国的建筑书,眼界比我们开阔,他边走边悄悄地评头品足,告诉我:"这些东西土得掉渣儿,其实没什么意思。"
那时候对北京开始有了所谓中心的概念,至于这个概念是怎么来的,还真说不清楚。总之,我只记得一有什么事儿,爱凑热闹的北京人就纷纷涌向天安门广场,真是闻风而动,乘坐各种最简陋的交通工具,其中最流行的是自行车,多半为黑色,牌子还没有现在的汽车牌子多,且把这种交通工具利用得十分充分。我记得父亲就曾图侥幸,以一辆自行车带上我和妹妹,兴致勃勃地边骑边警惕地留心不要让警察抓到,就这样慢慢地来到天安广场。那时还有一些所谓的社会运动,这种运动的外在反映便是人们从各个角落向天安门广场奔去,直至天安门广场成为人的海洋。我至今仍感到奇怪,当时天安门广场是如何接待那么多人的,因为周围公厕稀少,更缺少小食亭,而人们的热情大概是去看看别人吧。作为一个北京人,我对人山人海这个词感到特别亲切,我想就是在天安门广场获得的体验。那时候的北京人除了盲目的热情以外,似乎就很难谈到别的。天安门广场让人们的好奇心获得一种满足,在那里,人们可凭直觉获得一种叫集体无意识的从众心理,并从其中获得兴奋以及力量,借以忘却生活中的沉闷压抑及精神物质方面的可怜与匮乏。事实上,现在看来,我认为用狂欢来比喻当时的北京人去天安门广场十分贴切,尽管并不是真的狂欢。但北京当代历史上所有重要的时刻,天安门广场毫无例外地都要聚起一批人来,他们在那里不停地走动,说话,四下看来看去,有时也高呼口号,既像乌合之众,又像是身怀某种痛苦却又有所期盼的见证人。
接着,我进入中年,知道了北京城也不过是地球上一个极不重要的小角落,而地球在茫茫的宇宙中也极不起眼,很可能是完全地微不足道,对于北京这个城市也不像以前那样看重了。我只知我是个北京人,我熟悉这一城市,尽管这个城市十几年间大兴土木,形式上花样翻新。从外表上看,比以前更加干净更加热闹了,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被运进来,或就地制造。汽车渐渐地有代替自行车的趋势,外地人和外国人越来越多,富人占据好地方,获得很好的照顾,穷人被成批地迁出城外,生活也得到改善。文化在表面上进入多元。我认为,这个城市无论从地理上与心理上,都渐渐地没有中心这一概念了,一个个价格不等的住宅小区,把相近的人群封闭在一起,购物商场按照购买力把人们也分了档次,恒温写字楼里白领成堆,队伍空前地壮大,成为北京主要的生产和消费的力量。北京与中国别的城市差别仍会主要体现在娱乐业上,北京提供更丰富的娱乐层次,据说是什么都有,我认为这种有也仅是停留在表面的意思上,并无什么真正的实际内容。人们来到北京,居住在北京,怀着各种梦想,愿意把力气花在北京,愿意为未来而奋斗。有试图立业发迹的富人梦,也有出名成家的荣誉梦,更多的是希望得到慰藉的感情梦。人们在无形之中积极进取,努力从各个方面建立更坚强更美好的自我,努力使我相信,自我中心便是北京未来的主旋律,无论人们在哪里聚集,无论他们喜欢谁以及什么地方,但终究他们会从各个方面回归自我。虽然很难说清这一中心的具体内容,我猜是个矛盾丛生的混沌之地,理智与情感,高兴与难过,迟钝与敏感,生与死,但人们只能奔向这个中心,我想情况就是如此。
我自己
石康的真实生活
我认为,所谓"真实生活"这四个字,它的所指是不明确的,事实上,每一时刻,在一个人身上有那么多事发生,而且每一件都是真实的。比如:一个人走在街上,他的腿感到有点酸,心里却想着昨天晚上吃的饭,眼睛里看到商店橱窗里的商品,你说,这几件事哪一件更真实呢?
对于这个题目,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对于我,那些生活中重要
的事情,都写在小说里了,还剩下什么呢?我每天几点起床,吃的什么,平时去哪里购物,买了哪些书,听了哪些唱片,看了哪些电影,我喜欢穿什么式样的衣服,理什么样的发式,睡觉时采用什么姿势,遇到不高兴的事情如何对付,见到朋友时说些什么,看不惯什么人,这些重要吗?或是说,对于我,它有价值吗?我认为没有。
无论如何,我觉得谈论自认为没有价值的事情是令人泄气的,那是一些无聊话语,适合在朋友聚在一起时没话找话时说,因为这些事情是如此地司空见惯,谈话者之间很容易从中找到共同点,用以加深谈话时的认同气氛,众所周知,与人相聚可不是为的吵架,而是为休息及娱乐,但是,在这里,我不得不指出,那种谈话是空洞的,其中丝毫没有任何智力因素。大家在一起,神形涣散,说着或听着一些不假思索、张嘴就来的废话,以此混过时间,我认为,那不是在谈话,而是一种不需付出任何劳动的愚蠢休闲。在这种休闲活动中,作为一个人最独特的东西--思想,毫无用武之地,仅靠人类说话的本能便能完成。
我喜欢另一种谈话,比如说,几个朋友分别看了几本有价值的书,大家聚在一起,谈一谈那些书。这样至少可以插上那些有头脑的人的翅膀飞一飞,让个人思想有个活动的余地,借着那些有价值的话题,人们可以展开自己的观点与理解,最笨的人也能谈谈自己的感想,那些感想保不齐有一天就会成为他生活中的某种准则。不过,若是还没被送进精神病院,那么,对更多的人来说,上述谈话简直就是一种学术活动,老实的懒汉会认为可望而不可及,坏蛋会心怀妒恨,说出些什么"就你会装高雅"那一类令我讨厌的农民观点。
因此,在这里,我只能说些令我讨厌的话,因为这是报纸嘛。人们翻动一版报纸,从里面找些可读的东西,若是从中读到"你就是一个笨蛋,你的生活毫无意义,你还活个什么劲呀?死了算了"这一类意思,那可没个不生气的。我可不想叫别人生气,不管是生那些文字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总之,我觉得我应写些叫他们高兴的事儿。
那么,什么才能叫他们高兴呢?无非是那种话"哎,读者,你活得不错,至少比我强,我不如你,这里有种商品,适合你精明的趣味,你买一买吧,这里是我的一件倒霉事,你看,你没遇到吧?瞧,我身体垮了,我的一个女朋友把我甩了,你却不用为这些事担心,因为你好好的,你状态不错"。
这一类话,我说起来可真不费力气,可也真觉得没劲,为什么呢?因为它完全是一种废话。可是,按照群众逻辑,废话总有废话的道理,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愿意听呢?按照这种逻辑,我不得不说,我的真实生活过得挺惨的,每天一起床就看书写书,拿着一个十块钱的计算器细数我的收入与支出,此刻,心中还会升起一种悲愤之情,挣钱真是太难太难了!要么就是逛商场,自我安慰说,先把这种贵商品寄存在这里,等有朝一日我有了钱--要是我的朋友们无聊,就聚在一起吃吃饭,说说无聊话,顺便抒发一通感慨,朋友真是不能少啊!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吃饱了以后找个看着顺眼的妇女通通奸,然后相互看着,得意地一笑,一起感受生活的美好与舒适,更好的还能展望一下将来,想想下一次!不过,我不得不抱怨几句,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少太少啦!要是每天都这样该多么好啊!
除了这些,我的真实生活还剩下什么呢?我想不出来了,若是非要硬讲,再讲下去也可以,那就是对于人生的愤怒与无奈,这是一种持续的状态,它的内容是:若像某些人所说,人生是有价值的,是令人鼓舞的,总之,是美好的,那么人们为什么要死去呢?若是相反,说人生是令人痛恨的、可怕的、痛苦的,那么为什么大家都奋力地活着呢?若是人生既不美好,又不丑恶,而是通过一些没完没了的细节编织而成,那么这细节的意义从何谈起呢?
在生活中,个人通常总是处于情感之中的,人们被自己的情感所控制,而情感似乎是不请自来的怪客,它随时随地对人生中遇到的一切事情加以评判,从而使人感到难受或舒适,人们为了自己的情感而奔波,如同树叶向阳光展开,如同猛兽扑向猎物。在我眼里,情感的真实抵得上一切外物的真实,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伴侣或朋友,但你无法不相信自己的情感,情感始终对着自我说着真话,并设法使自我言听计从,令人为着更好的状态而努力。人们为迟迟不到的期望中的欣喜而忧愁,为降临的成功而干劲倍增,人的情感始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人们必须使自己对自己感到满意,除此以外,别的都不算什么。在我眼里,似乎真实的生活背后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安排着一切,使个人为着某个既不明又不清的目标而迈进。这种情况的讨厌之处,在于你无法知道自己正在干着什么,在哪里,意义如何,在我的生活中,我被这种情况困扰多时。读写之余,仍不能消除我的不安与疑惑。我知道,我今天吃饭,明天会再吃。我还知道,我睡下,然后会醒来,只是为了捱到不再醒来的那一天。一切都是那样的重复而繁琐,我为某件具体的事务而欣喜,之后,再以同样的热情为另一件具体的事务而烦恼,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可以说,我的生活被这种猜疑败坏了,但是,连类似这种问题都得不到解答,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我想要什么样的女友
我在二○○二年连着混了三个女友,都失败了,连急带气,还得了抑郁症,心情坏到了极点。睡眠八小时,竟能分成四段儿,中间都是浑身大汗地从恶梦中醒来,那恶梦恶得简直不堪回首。当然,醒来后情况更坏,心头犹如压了一块巨石,情绪无常,自卑得无以复加,头脑中永远转动着与这三个女友的事儿。忽而难受忽而愤怒,无法控制,那是一种自动转动,完全不停止。运动、会朋友、去欢场上散心,用什么法子也没有用。我就这么过了两个月,还吃了诸如百忧解之类的不管事儿的药,就这样折腾了一气,我也无法回到正常状态,我
终于颓了,就这样吧。
因为脑子里就这么三个姑娘轮流转,所以我也踏实,总结一下吧,全是自我否定。自我否定令我感到痛苦,叫我看到自己是多么自私偏狭,不过,也可看出,与姑娘们很好地相处是多么不容易。与第一个女友相处不好的主要原因是,我有一个黑暗的下层阶级情感,那就是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去工作,而那个姑娘家境不错,对工作严重缺乏兴趣。她混在家里就吃家里,混在我这里就吃我这里,而她更愿意与我在一起,于是叫我有一种不停地在消耗的感觉。为摆脱她,我找了第二个女友。第二个女友认识我不久,便买了一处房子。事实上,她有点力所不能及,眼看着身为男友,我必须为此尽力,于是半路出逃,找到第三个女友。第三个呢,大学刚毕业,正忙着找钱出国,对我倒是不错,就是总爱独自跑出去与有钱人来往。眼看着她一会儿找到房租,一会儿做了个近视眼手术,一会儿又弄来台笔记本电脑,叫我感到又嫉妒又压抑,于是缘尽人散。三个姑娘的共同特点,就是小有姿色,我与她们相处失败的原因,我想是我无力或不愿意满足她们的所有欲望,这也是我感到痛苦的原因。
我不能说我不需要她们,我想我是无法应付她们,在我与这三个姑娘之间,除了情以外,出现了一个令我说出来有点脸红的东西,那就是钱。我不得不说,在情与钱之间,很明显是钱占了上风,这是我在今年的发现,以至于我差点儿形成一个偏见,那就是把姑娘的姿色与钱挂上了钩儿。这个钩儿挂得我特不适应,但却是一种我遇到的事实。这种事实,改变了我与姑娘们的关系,令我们双方都感到难堪与不幸,叫我不得不这么想,若是我的钱不够多,那么我便只能拥有一姿色平平的女友。如果我的钱够多,且愿意花在女友身上,那么我便能拥有一个好看的女友。根据我的经验,结论是,我想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女友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想或者我能拥有多少钱。
叫我讨厌的是我自己不争气,偏以相貌取人,而遭致对方以钱取人的反击。我只好说,在我们这个时代,金钱与美女之间在文化上建立的联系是牢固的,远非个人力量所能拆除,还能怎么样呢?似乎去相貌平平的姑娘那里寻找真情更合理些,也许我会试一试,看看自己能否与这样的姑娘相处得更好一些。
怦然心动
在日常生活中,怦然心动的时刻是如此之少,以至于我倾向于认为,生活在总体上风平浪静,一成不变,枯燥乏味,不值一提。
然而例外总是有的。
九月底我去交养路费,因为是最后一天,大厅里挤满了人,人们排成两大队,向前缓缓
地移动,我排了二十分钟,两支队伍都不动了,前面窗口因为什么事吵成一片,后面的人纷纷伸着脖子向前张望。我因为还有别的事,所以不停地看表,感到很着急,本想先走,以后再来,但想到若是晚交了,就得接受罚款,还得跑到银行去交,交完了罚款,还是得回到这里来,再次交养路费,这件事儿我以前经历过,那个麻烦劲儿,就别提了,于是心里更加焦虑。
前面的吵架声越来越大,队伍仍旧是一动不动,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小青年,他对我说到前面去看看,回来后仍站在我前面,我点点头,他走了。也许凑近点看人打架会让时间过得快点吧。我又等了一会儿,有点按捺不住,前面的骂人话传到我耳朵里,花哨而富于变化。而且其中有一个尖细的女声,叫人闻了其声,恨不得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跟谁学的骂人?为什么骂得那么难听而丰富多彩?最前面的队伍早就没了,围成一个结结实实的小圈儿圈儿,像个死疙瘩,两支队伍倒像是从一个脑袋后面拉出的两条小辫子,很可笑。
我下定决心,到前面看看去。
于是我回头,想跟后面的人打一声招呼。我回过头,正看到一个小姑娘,个子很矮,穿着一身夏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手里捧着一本书在读。不是一本杂志,不是报纸,也不是一本什么实用指南,更不是一本教人挣钱的读物,而是一本厚厚的小说。我扫了一眼,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她读得十分专心,神态安详,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如同与她毫无关系,我怀疑她甚至不知道前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看到这一幕,我怦然心动。
我欲言又止,终于转回身来,怕打扰了她的阅读。放眼前后,我发现,在大厅里排队的人多达上百,除了身后这位姑娘以外,没有一个人手里有一本读物,甚至连报纸也没有。大家都站在那里,手里空空的,估计脑子里也一样地空洞,有的人发着愣,有的人背着或抱着包,有的人与其他人交谈、议论着什么。大家的神情都无奈而麻木。他们真是了不起,既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又对于这个世界熟视无睹,他们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似的站立着、等待着,令人同情,却又叫人感到无话可说。
这是一段无聊而烦躁的时间,受到环境感染,人的心情会变得很坏。这个时刻人人必须经历,因为它把所有人裹挟其中,除了她,我身后的这一位姑娘。她是幸存者,她活在想像的世界里,在生命中不可重复的这一段时间内,她活在村上春树的小说中,被书中的故事与人物深深地吸引。这是一位了不起的读者,她与作者配合默契,共同在精神上抵御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如意,创造着一种与普通生活不同的另一种生活,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感到欣慰。
前面的争吵声停了,队伍又在向前缓慢移动了,我前面那个小青年也回来归队,脸上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神色,就像是告诉别人,"这场架我看过了,现场版!"我没再回头,一直排到在窗口交完费,转身离去,离去时又看了姑娘一眼,只见她一手捧着书,一手在包里翻找着行驶本和钱包。
回到家里,我泡了杯茶,从散乱的书堆中找出那本《海边的卡夫卡》,这本书我买了几个月了,却没有翻开过一页。
回忆一种过时的完美
记忆里,第一次产生完美的感受是在一九八六年的夏季。那时候,我是个时髦青年,或者说,是个虚荣愚蠢的中学生。当时的所谓时尚叫做反叛,而反叛的内容,便是与家长、老师、报纸、电视上所说的一切对着干。那种对着干是十分盲目的,但十分适合青春期。我认为在青春期,人们产生一种奇怪的要求,那就是建立自我,使自我独立于整个世界。
想要建立自我的第一件事,便是挣脱束缚,追求自由。与那个年龄联系起来,这第一件
事便是去做一些似乎对自己有利,但以前却从未做过的事。好在那时候,从未做过的事是如此之多,因此,反叛起来倒是挺容易的。
记得在当时,旷课、看小说、打架、不学习之类的事做腻了,脑袋里有一个奇妙的小词儿便自动地转了起来,那就是爱情。事实上,我得知这个小词儿是从小说里,当时,以我"不到考试前三天"绝不碰课内书的劲头,倒是很有些富裕时间看课外书。因为当时糊涂幼稚,因此,所有的小说都被我当成是爱情小说来看,注意的全是男的和女的是怎么好上的。在这过程中,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当然,小说是白纸黑字,满可以尽情地想像,可老是想像来想像去,未免也太寒碜了,于是便跃跃欲试。而且,我的同龄人也都有点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于是便出现了与"一个巴掌拍不响"相反的情况--在学校里,"谁和谁好上了"这样的闲言碎语比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还要重要。一句话,中学生谈恋爱的势头儿一下子就起来了。对于男生,有一个女朋友变得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教学大纲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条儿。因此,能找个女生,给她写写情书,拉着手四处招摇一下,趁人不备亲上一亲,那简直就是英雄。从反叛的角度讲,这样做,明面儿上无疑是与教育制度唱对台戏,暗地里谁都知道,想谈恋爱是因为到岁数了--男的毫无怨言地把女生放在自行车后面,不知疲倦地每天带来带去,想想看,这种事儿,换成一风烛残年的老头儿,怎么着也干不出来啊--不划算!无必要!更没那心情!
回忆当时谈恋爱,还真有过完美的感受,记得初恋女友过生日,我顶着大风赶到她们家,送她生日礼物,她说她也有生日礼物送我。于是把我带到她们楼下的一个工地上,当时天已经黑了,她左转右转便找到一个四下里无人的地方,叫我离她三米远,然后突然脱了上衣,向我展示了一下她的上半身。她站在我对面足足有半分钟,我认为说她站得好不如说她站得巧,因为正好有月光照在她身上,于是我认为我看到了一些书本知识上没有的东西--浪漫、爱情、纯洁--简直令人陶醉!总之,那是一种完美的感受,也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不好意思地说,那月下的半裸一幕我悄悄地回味了好几天,有说不出的来劲。我认为那女孩值得尊敬的是,她并没有与现在靠这一招挣钱的各种女明星们同流合污,她只向我一个人展示而不是向所有人展示--那时候的社会风气终于在今天被反叛得差不多了,不知下面一代人怎么能再次给反叛回去--风水轮流转。我估计现在若有女孩想给她的男朋友来这么一下子,没准儿会受到无情的打击--快穿上快穿上,就这姿势、这水平也好意思亮出来展示,比画报上的那些女的差得也太远了!
我心目中的家
我今年三十四岁,出于青春期莫名其妙的叛逆心理,混过了多年很烂的日子。回首往事,只觉得一片腐败与自我放纵。有时,我翻看我写的有关自己的小说,总结一下那似乎是被我无限拖延的漫长的青春期,不禁感到深深地吃惊,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我曾以为那是自我肯定,其实我是根本不曾拥有自我;我觉得那是年轻生命的骄傲,其实只是弱软和愚蠢;我认为那是勇敢与坚强,其实不过是为满足我的私欲而奔波。
现在,我为我迅速流逝的青春感到伤感与痛苦。我不认为那是一种富于创造性的叛逆,因为我并未建立起一种专门属于自己的心安理得的生活,我没有承担起任何责任。甚至,我不曾正直地面对一切,就像遮在眼前的烟雾在风中散尽,那些本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显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幅有关生活真相的图景,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我变成中年人。忽然之间,我发现了传统的坚韧而可贵的力量,事实上,我发现我开始对家庭抱有梦想。我希望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每时每刻在哪里,与什么人在一起。我希望与人建立起相互信任、彼此忠诚的可靠而牢固的关系,通过这种关系,我希望能够在人世间找到慰藉。
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很简单,因我在生活里找到了一面属于自己的镜子。那是一个姑娘,与我十年前一样年轻,一样喜欢谈情说爱,一样好奇与骄傲,我对她一见钟情。开头的一切就像一个熟悉透顶的自然流程,浪漫、感动与美好。我爱上她,并努力试图寻找那种爱的终点,我发现那终点不是别的,而是一种更为牢靠的关系。我对她提出同居要求,她拒绝了。于是,终点消失了,又是一次令人心碎的艳遇,就如同我在小说中描述的老一套的言情故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于自尊心,我也没有询问她,但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她不信任我,或是她仍想尝试新的生活,仍想向前冲,去寻找那些在我看来不可能的未来。总之,相对于我过去的经历,我忽然发现,角色颠倒过来,我处于另一端,处于不利的那一端。
一切结束之后,我开始想这件事,不是把它当成一桩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而是当成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去想。这一想,叫我感到挫败,我的玩世不恭,我的愤世嫉俗在眨眼间破碎了。我感到自己的软弱与腐败。我的毫无力度的生活再一次孤零零地被寂寞所占据。我用了很久才从自责中摆脱出来,我的思考也有了结果。我懂得了道德的力量,我知道了正直真诚乃是一切的基石。我不再会通过谈情说爱来追欢逐乐了,我知道了那专属于真挚情感的背后,必须是自我节制与责任,欲望必须得到理智的控制,我懂得了,家庭是爱情的目标而不是坟墓。我们谈情说爱,是在为建立家庭做准备,是在为我们的情感找一个可以更为自然安放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休息与平静。我们从家庭走出,不是为了扰乱另一个家庭,或是满足我们异想天开的性幻想,而是为了我内心深处的利他主义理想--那就是为社会提供更有价值与目光长远的工作。我敢肯定,对于坚强的人来说,家庭与孩子会教会我们更为长远地计划未来,把我们的人生筹划得更富于情趣,教会我们坚韧顽强,耐受痛苦,默默努力,更有效率地安排我们在人世间为数不多的日子。
混过世界杯
今年北京六月的天气还算不错,有时傍晚站在街边,被小风一吹,竟怀疑是身处秋天。三里屯酒吧被球迷占得满满的,人们通过观察中国队的比赛来积极参与世界杯,当然,少数人也通过更加古老的方式更积极地参与,我是指赌博。比起前者来,后者参与的时间会更长一些。一般来讲,我与几个狐朋狗友每晚约到一个酒吧,边打扑克,边看电视球赛,边聊天,世界杯期间,万事停顿,倒是娱乐生活挺丰富。球赛期间,国际展览中心还有车展,展出世界各国生产的各种汽车。我也去转了一圈儿,车没看清几辆,倒是看见不少穿着性感装的模特在车边晃来晃去,脸上露出一副副讨人喜欢的笑容,为那些汽车平添光彩,叫人不禁产生错觉,以为能够把车买回家,还会有运气随车捎带上一个模特。
然而真正叫人放心的是中国足球队,由于发挥正常,一个球没进,与上一届世界杯冠军法国队平起平坐,叫我不禁引以为傲。队员在赛后接受采访时显得十分谦虚,球队中的帅哥杨晨在绿茵场上的英姿常常出现在报纸的彩页上,与世界级的男性符号贝克汉姆平起平坐。不过,真的跑到赛场上,就显得有点不如贝克汉姆潇洒,本来是因为善于踢球出名的,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很少有机会能踢到球,这有点让崇拜者泄气,真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踢上两脚。还有一个著名球员李铁也令人眼花缭乱,他经常在球场上四处乱跑,像没头苍蝇,但说句公平话,他比没头苍蝇长得帅那是有目共睹的。最叫我不服的是教练米卢,挣钱挣得比我多得多,却把球队带成这个样子,直叫我偷偷怀疑,他是不是以领罚款名义冒领的薪水。中国队的三场比赛,就给我留下这些印象,好在要想看到第四场比赛为时尚早,得等到六月以后了。
我看世界杯足球
足球比赛是这样一种游戏,场上有一个皮球及22名同性队员,分成两组,他们奔跑,蹦跳,不停地争抢那个用一顿饭钱便能买下的皮球。所谓的胜利,便是一组队员用脚或头把皮球送入另一组队员的大门。通常,场下还有几万名观众在兴高采烈地观看,少数更有情趣的观众还用赌博的方式使观看与个人利益相连。这个游戏的最高形式叫做世界杯,也就是每个球队代表一个国家参与这种约定俗成的幼稚游戏,也不知是代表这个国家的什么东西。
在冷战时期,世界杯牵动巨大人群的强烈情感,主要用于表现出一个个政治团体的政治倾向。现在,它成为一宗娱乐方面的大生意,金钱在其中扮演着一号角色。以后,它不知还会变成一种什么东西。
一般来讲,那些成天追着皮球跑来跑去的小青年是很难有什么可谈论之处的,顶多说他们是一些大老粗,没出息,贪玩,不干正事儿,但是,世界杯可让一切发生变化。这些人,我是指所谓的足球运动员,他们的特长是什么呢?就是很会用脚踢皮球,利用这一特长,他们中的少数人成了名星,根据这一规律,我看在不远的将来,一个很会放屁的人也可能会成为名星。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只要世上有人愿意出钱,从一个个国家中选拔出很会放屁的人,让他们代表本国参加世界杯放屁比赛。到那时,全世界的眼睛就会从一个皮球上离开,转而竖起耳朵,去倾听一个个充满想像力的美妙的屁声,并从中挑出他们最爱听的那一种。
所谓的足球文化,便是伴随着一个充满气的皮球所产生的各种议论。足球从一只脚下滚动到另一只脚下,最终目的,是被送入一个大门。有人说这是一种性暗示,有人从团队合作的角度谈论这一事实,还有人更愿意谈论踢球者,把用脚踢皮球这件事说得神乎其神,就如同金庸把人们之间的斗殴说得神乎其神一样。由于说法的千变万化,会产生一种令普通人眼花缭乱的戏剧性,这就形而上到诗的高度。然而我们蓦然回首,发现放屁声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谈论,我们可以说:"只见那满头金发的英俊的放屁者,叉开腿,屁股只一歪,小腹一收,便把气压推入小肠中,那股子臭气旋转着,排山倒海般地冲过九曲回肠,最后被肛门括约肌一挤,怒吼着冲出体外。啊,他胜利了!动听的声音,就像花朵的细语,又像表达人类激情的深沉的男低音,总之,一个字儿,美!再一个字儿,好!再再一个字儿,酷!"
事实上,有关足球的狂热一直令我感到不解。我也踢过球,踢的时候也很高兴。我还看过一阵子足球,可以说,看的时候感觉还可以。我想我知道那东西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儿,可随着年龄增加,我感到我对足球越来越迷惑了。二○○二年世界杯就要踢起来了,我觉得,足球运动员、教练什么的对此事很热衷还能理解,因为那是他们的职业,不干这个他们就没饭吃。世界杯的组织者热衷于此,我也没话说,因为那是他们混饭吃的生活方式,也是他们的职业。但那么多与此无关的人都在谈论这事儿我就觉得不解了,明摆着,这个游戏又简单又缺情少味儿,参与方式还只能是"观看式"。观看一场就得了,可人们的目标是,五十二场!且场场大同小异。还是那句话,二十二个人,在一块封闭场里狂跑一气,一个皮球滚来滚去,顶多加一个时常会挡住视线的裁判跟风跑,我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他们瞎激动个什么劲呢?
记得以前也从电视上看过一些世界杯的画面,印象深的是一些长得很壮实的球星输了球,竟当众毫无体面地抱头痛哭。我估计,他们哭的时候是挺真诚的。输了,就意味着以后挣钱少了,或是其他利益方面的损失,这有情可原。但接着我发现,观众里也有大量跟着哭的。要是赌钱赌输了,我能理解,要是白白地跟着哭,那我可就太不理解了,我认为那是瞎哭一气,或是感情太多没地儿使。但你要是非说是他们的同情心过于旺盛,我就不服。电视上报道过一些人类生活的阴暗面儿,比如非洲饥民、战争什么的,也没见他们这么哭过,说明他们的同情心也就是一般。我认为,那是一种不及物哭泣,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什么真正站得住脚的哭泣理由,却能哭得出来,这说明人类的情感充满了盲目性。也许,我猜测,这引起人们关注的世界杯,不过是一个使人们从空虚中摆脱出来的小藉口。人们通过集体无意识,来证明他们彼此之间的荒唐联系,也就是,明明没什么联系,却硬是瞎联系。从共同行动中,人们不仅想证明他们作为个体的存在,还想试图证明,他们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尽管这种证明方式叫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难道大家真的就那么无聊吗?
我的二○○二
二○○二年就要过去了,一回头,竟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我不想问自己这种问题:这一年我干了些什么?因为这种问题是可怕的,若是把个人所做的那一点事情混入世界上其他人所做的事情中,那么就会显得可有可无,无聊透顶,甚至,十分好笑。〖JP〗很多时候,忙碌令人安心,忙碌之后什么也不想,沉沉睡去,叫人感到一种麻木的充实。有一阵儿,我特喜欢那种充实,我出了两本书,一本《鸡一嘴鸭一嘴》,另一本《激情与迷茫》,那就是我忙碌的产物,但过后我却没能安下心来。拿着自己写的书在手里晃一晃,竟有一种垃圾的感觉,不知别人是否会有与我一样的感受?
从来没有哪一年像这一年一样,叫我觉得我们这个花样繁多的物质世界令人泄气。指导时尚与消费杂志把几样商品往一起一凑,便能给人提供一种想像力。比如一个穿着时装的美女,一间起居室,几样小摆设,这是一种关于安全、富足、舒适的想像,它是一种人们追求的结果,也不知人们有了那些大同小异的东西以后是否仍会感到单调?我知道,人们不会感到单调,换一种颜色,换上几样新东西,人们便觉得似乎一切都改变了。唉,这一年,真是给孩子们准备的一年,好在我估计下一年孩子会更满意,因为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奋斗。我怀疑,这是否是所有那些追求成功的大人们的一个玩笑呢?如果真是,无疑,这个玩笑会开很久,人们对此真的不会厌倦吗?我拭目以待。
时尚照片拍摄散记
我一直不太喜欢照相,在我看来,每一张照片中的人都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装腔作势,叫我觉得很不舒服
石康恶捧北京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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